谢安之

那便给我爱吧,直至心灵的地狱也好似乐园。

[花怜]无信仰者(三十一)(完)

谢怜一瞬间真的很想笑。

他是想不到,这种人出门站都站不稳的天气,居然还真的有人敢过来,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不要命了。

花城与他想法一致,看也不看,嗤道:“自己不要命,我也没必要给他留——”

谢怜垂下的手稍稍抬了一下。

“算了,”花城话头一转:“……是个老熟人,我想办法让他回去。”

“那倒是不用,”谢怜虚握着手,拇指在指侧蹭了蹭。

老熟人?花城的老熟人他不太清楚,但他的老熟人,不就那么两位吗?谢怜心里一动,忽然道:“三郎借我看一眼?”

也不等花城反对,他就先将额头贴了上去。花城被他扑了个措手不及,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肘,在他脑后轻轻一拍:“怎么不见哥哥其他时候……也这么主动?”

谢怜干笑,一概充耳不闻。

他轻车熟路地挨过最开始那段晕眩,绚丽的色彩一晃而过,画面颤了颤——

他看见了一对放大的鼻孔。

花城双翼扇动,带着他飘了两步,险而又险地避开一道落雷,笑道:“哥哥看到了?”

“……”

这怎么,还有心思同他开玩笑的!

花城也只是逗他一下,说话间,他们的视角飞快地升高,马夫阴郁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。那家伙站在去往沙滩的台阶上,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飞动的蝴蝶。

谢怜隔着蝴蝶与他对视,马夫眼中闪出一丝惊愕,又很快冷了下来,倒不像在看期待已久猎物,更像是在看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。

那视线让他很不舒服,幸好花城也只在那里停了一下,很快,谢怜的视角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
他终于看见所谓法阵浮出来后的真面目——他第一次见这神仙斗法般的场景,虚光黏在地上,散出深紫色的波纹。只是那法阵已经被花城拆得七零八落,四处漏风,仅剩下三个角牢牢抓着沙滩。在它的外围,一个更大,更完整的法阵压住了它的四周,逼得紫线节节败退,两色交织,电闪雷鸣。

果真是建了一个更大的出来。

谢怜一扫就明白了。确实是个简单粗暴的办法:什么都有个承受极限,若是不断施压,等过了原法阵承受的极限,承受不住了,自然就爆开了。

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。

大概还需要多久?他还没来得及问,花城又是一晃,险险停到了悬崖的尽头,雷砸在花草间,冒了火星,被花城连土带植一并削进了海里。

时间确实是个问题。

谢怜沉默地松开了花城。他这一看,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,雷就劈下来两次,也难怪花城说顾不得他了。

“需要多久?”谢怜手上的藤蔓再次攀了上来,“你继续,我下去和他聊聊。”

他那一眼,也看明白了马夫目光真正的去处——

在更远、与蝴蝶连成一线的地方,是谢怜自己。

也难怪马夫会过来。他横叉一脚,坏了人家好事,自投罗网又没能死成,马夫和那姑娘又是一路人,估计是嫌他命长了。

花城没有立刻同意,但也没什么反对的迹象,倒是问他:“哥哥需要多久?”

谢怜眼也不眨:“两分钟。”

谢怜的视线瞟在崖边的岩石上,他的视力停留在能模糊认出物体的阶段没有再变。虽然景物还是糊成一团,但已经比最开始的一抹黑好上太多了。

“从这里拉一根藤,我可以直接荡下去。”他想。

沙滩摔不住他,至于“聊聊”,也不需要多久。

花城的视线则落在他身上,漫不经心道:“那我也需要两分钟。”仿佛这只是一件可以随时配合、不足挂齿的小事。然而不过几个字在舌尖绕一圈的时间,这漫不经心就又被花城收了回去——他扣住了谢怜的手腕,拇指划过谢怜的腕骨,声音又沉了下去:“我还没有问,哥哥的法力是哪里来的。”

谢怜手上的藤蔓被这一句话吓了回去,只留下两片最细的嫩叶缩在指根,难为情地摆着头。

他实话实说:“我借的。”

只是这个“借”,他还是有点难以启齿,毕竟他这一借完,应该是……还不回去了。

“那我送哥哥一程。”

花城没给他心里准备的时间,说话间,手上一勾一收,直接将他抱了起来。看别人飞和自己上天到底是两码子事,花城要躲雷,本来就飞得惊险,又带了他这么个人,谢怜瞪着眼睛,大着胆子往下瞅了一眼,第一次庆幸自己瞎得真是时候。

花城的声音穿过耳边的风与雷:“下次借我的。”

还哪来得下次!谢怜将花城的衣服攥出了褶子,面无表情地挤出一句:“多谢。”

花城面不改色:“不客气。”

飞得快,落地也快,谢怜脚步浮虚,下来飘了两步,才算喘匀了气。马夫仍站在台阶前,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,不过想是不太友善。谢怜稍顿了一下,仍是对花城道:“两分钟。”

花城也道:“两分钟。”

谢怜颔首。等到花城再次飞起,他才走向那马夫,刚才过分用力的拉拽让谢怜的手指有些僵硬,他活动了一下手指,温声道:“你找我?”

马夫阴森森地开口:“你和他是一伙的。”

“是啊,”谢怜莞尔,“你都知道了,怎么还敢留下?”

马夫大笑:“我看他连对付那石柱子都费劲,至于你?”他冷哼了一声,“一个瞎子。”

“是呀,我一个瞎子,”谢怜双手合十,温和地朝他一笑:“那就只能委屈你一下了。”

话音刚落,一束指粗的绿藤从他脚底破沙而出,像一道鞭子,飞快地甩向马夫的脚脖。

普通人哪见过这种歪门邪道,马夫躲过了迎面扫来的,又被背后偷袭的两根藤蔓结结实实绑了个正着,摔在沙地上,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。

一击得逞,谢怜松了口气,至于马夫的怒骂,他权当没听见,拍拍衣服,在马夫的面前坐了下来:“其实我不清楚,你要那蝴蝶干什么?”他和气道,“你是想要荣华?还是功名?或是也留进下一个故事里?”

马夫挣扎着,尖酸道:“为了不和你讨论这些废话。”

“那这可不是一个好选择。”谢怜抱着臂,“可以有很多的解决方式,而不一定是搭上其他人的性命,用无辜的人为你的贪婪铺出一条路——”

“嘭——”

他的身后传来一声相撞的巨响,震耳欲聋,盖过了马夫的尖叫,也盖过了风雷的怒火。

紧接着,是碎石落下的声音。 

谢怜一愣,顾不得马夫,又将视线转了回去——花城翅膀震了震,从飞尘中飞了出来,在他身前不远,石柱歪斜着,漏出一截原本埋在沙中的部分。

谢怜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他的面前,是一只硕大的黑龙,法阵被花城建起又被花城亲手拆掉,原本牵制住法阵的火线现在黏在龙的两翼。而他原来所处的小悬崖,不幸被这一撞波及,被法阵爆出的力量生生削掉了一半。雷砸在龙的背上,花城却好像无知无觉,再次振翅,流星般地像石柱掠去。

又是一声巨响。

谢怜呼吸一滞。

“让其他人不要过来,”大道理讲了一半,他也没心思再说,谢怜话音一转,绑着马夫的藤蔓带着它们的猎物一齐飞了起来,“轻拿轻放”地将马夫丢在了街上,谢怜操纵着藤蔓从马夫身上崩开,飞快补了句,“如果不想死。”

灰尘散尽,柱子已经倾斜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。谢怜无暇顾及马夫是不是真的听话离开,手中的藤蔓再次飞了出去,他能看得更清楚了,他猜得到花城移动的位置,也看得见下一道将要劈下的雷——藤蔓在半空交缠,串成一张紧密的网,借着弹起的势头,精准地兜掉了砸向花城的落雷。

网擦着龙的脊背飞过,龙漆黑的瞳孔扫过他,低吼一声,第三次向石柱扑去。

落雷随之而来,被谢怜一一挡下,龙的爪死死嵌进了石柱的花纹间,几人高的巨浪从海水里拔起,石柱哪经得住这样暴力又接二连三的冲击,与龙一齐向海中倒去。

与此同时,谢怜第三根藤蔓也飞了出去,在石块砸下之前,缠住了一只未受伤的翅膀。

花城被他轻易地扯了过来。石柱倒塌的同时,出于防护,花城就从龙变了回来——龙是蛮力够大,却实在不够灵活,不大适合这种需要躲避的场合。

只是花城没想到,还有一根藤蔓在背后等着他。

他难得地愣住了。

直到被谢怜摁着肩膀摔在了沙滩上,花城才讪讪地抬手:“哥哥?”

“我可不记得,三郎有告诉我这招。”谢怜手撑在他脸侧,沉着脸,当场翻脸不认人,“谁是你哥哥?”

花城眯着眼,两只翅膀蔫蔫地摊着:“我懒得等了,这不是快一些。”

还好意思说了。

谢怜俯下身子,耳畔轰鸣作响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:“快一点同归于尽?”

“怎么会,不是还有哥哥拉了我一把。”花城两手举起,摊在耳边,做了个投降的姿势,他忽然道:“疼。”

谢怜一肚子的火硬生生被这一个字堵了回去,他盯着那只近在咫尺的眼睛,将火气寸寸压熄,耳鸣终于停了下来,他又听见了落在沙地上的雨声、沿着海面赶来的风。

花城的手划过他的眼角,轻声道:“走吧。”

“去哪?”谢怜讷讷地问道,他歪过头,将脸埋在了花城的掌心,血痕顺着伤口擦在了他的脸上,沙粒混在里面,他却只尝到了海水的味道。

“去哪都好。”


end

*

这篇没有大纲,剧情全看当天码字时心情,真的是黑历史翻车现场了。

有一个一开始就想好的番外,但是要等我把这段存的七八个短篇梗爽完了再写。

评论(10)
热度(104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谢安之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