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怜撑着下巴,目光摇晃在两枚鱼鳔之间。
来钓鱼是他自己提出来的。
鬼市时常清闲无比,可天庭不比鬼市,人间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,神官忙起来是忙个没完的。他刚解决了桩祈愿,喘口气的时间,新的便又压上了案头。
他这个出来钓鱼的机会,也算是找了挺久了。
鱼鳔又好久没有动静了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地方选得不对,他分明见水中央有鱼的影子,却怎么也不见咬勾,一上午鱼篓里仍是空空如也——唯二的两条被花城烤了,现在正在火堆旁边冒着香气。
眼看日头大了,谢怜双手搭在额前望了望,鱼是真没有上钩的意思,倒是花城那边,把鱼烤得香气四溢,勾得他连连回头。
——那是故意勾他的,那风都快扇到他鼻子底下了。
谢怜收了钓竿,伸了个懒腰,道:“来了。”
他只迈出一步,步伐却又被黏在了原地——他刚一晃眼,好像看见河的中央闪了一抹红鳞。
是小河的中心,游了一尾红鲤。
要说锦鲤本多是富人家养之物,一是观赏,二是取个吉祥的意思,在这小河里是见不着的,也不知道这尾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,同草鲫一处,和河泥混得一般黑。
谢怜收住脚步,又好奇地望了一眼。那红鲤曾是受过伤,鱼尾只剩了一半,午时炎热,鱼群都去了深处乘凉,只它一尾静静浮在离水面不远的地方。
看起来是有些可怜。谢怜又蹲了下来,揪了一小块鱼饵冲它丢了过去。
鱼饵落在红鲤身边,荡起一圈涟漪,红鲤显然被惊动了,摆了摆尾巴,却没有游走,只是,还没有等它张嘴,从水深处便窜出来两条大鱼,几息的工夫便将鱼饵抢尽。
这……他倒是没想到。
谢怜愣了愣,又扔了一次,这次他扔得稍远了一些,避开了那些大鱼。没有其他鱼来抢,红鲤这才摆了摆尾巴,缓缓游过去吃了。
谢怜这才发现,原来那红鲤有只鱼鳍也缺了一块,也难怪不去抢食了。
花城早已拿着吃食晃到了他的身后,看他喂鱼,也没有出声询问,直到此时,才将烤鱼递给他,道:“没想到这河里还有鲤鱼。”
红鲤这会儿离他们近了些,谢怜又随手丢了块鱼饵过去,道:“我也是刚发现的,估计是谁家不想养了,就丢进来了。”
花城与他并排而坐:“应该是了,野的怕人。”
“就是受了伤。”说着,谢怜又去揪了块鱼饵,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群大鱼所在的地方。
花城只看他喂,闲道:“哥哥觉得那鱼身上的伤,是怎么来的?”
谢怜想了想,道:“挣食吧。”一只观赏鱼,哪里能打得过从小到大都在河里长着的野鱼?
说到这里,谢怜停了一下。他习惯性地想接着喂,突然想起来:那鱼过惯了有人喂食的生活,进了河里难免不适应。好不容易适应了,他现在再喂,岂不是又把那鱼打回了原型。
谢怜缓缓把鱼饵丢了回去:“算了,它总得自己抢的。”
虽说一时的善心改变不了什么,但要是不能保证结果,他还是不要过多掺和了。
他早些就明白,给了希望再离开,应该是比不给还让人难受的。
花城却道:“也不一定。”
是不一定,他把这红鲤抓回去,可不就不用挣食了。谢怜玩笑道:“三郎给我建个池子来养?”
花城笑道:“哥哥所说,也未尝不可。”
谢怜也随他笑了,道:“我总觉得下次要来,还是能见到它的。”
谢怜吃净了烤鱼,弯下腰,撩了捧河水洗手,那尾红鲤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,在他不远处转了两圈,一甩尾巴,渐渐游远了。
红鳞合在阳光之下,闪出一抹红光。
*一个无意义的深夜摸鱼(